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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而漲得通紅,小手一伸一拽,也不顧頭皮的疼痛,將另一只小辮子上的紅頭繩也拽了下來,同樣扔到地上踩在腳下恨恨地碾著。已然及肩的長發失去了束縛頓時散落下來披到了肩頭,被山風一吹猶如瘋魔般淩亂,再加上崔莞猙獰的面色,還真是有種小瘋子的感覺。

小瘋子是村裏的一些受過崔莞欺壓的小屁孩私底下給她取的外號,當然是不敢在明面上叫的。因為她的許多行為實在是讓他們不能理解,就像現在這樣,有時候他們甚至還不知道說錯了什麽,崔莞就會忽然發瘋,然後沖上來給他們一拳,或是踹上一腳,偏偏人臉上還是一副受了侮辱一般的羞憤之色,張家五郎六郎又總是無條件地幫襯著崔莞,再加上他們或多或少都在崔先生的私塾裏受過蒙學,如此對於崔莞是又敬又畏,也有怨。也因此,崔莞雖然長得玉雪可愛,粉嫩可人,然而在村裏和男孩子們的關系卻是相當的差,他們對她就一個態度——敬而遠之。

至於女孩子,更是沒有一個人願意與她親近,一個是她們對她那是一個羨慕嫉妒恨,可是這是比不來的,誰讓人家長得好看又有一個了不起的爹,另一個是她陰晴不定的性格還有她那種不耐煩高高在上的態度總讓她們感到不自在卑微甚至無地自容,這樣一個刺頭似的女孩子誰會願意和她一起玩耍。然而事實上呢,村裏見過她的女孩其實寥寥無幾,曾經也有幾個想要和她親近的,但是崔莞一看這些土得掉渣的女孩子,心裏就是一陣不舒服,這不是刺激她告訴她她變成了一個女孩子麽?!她們想發展閨蜜卻是往她心口上捅刀子,她能給好臉色才怪。如此,一傳十十傳百,她在女孩子們的心目中就豎起了一個惡霸地主一樣可惡的形象,沒有一個女孩子樣,整天蓬頭垢面,上躥下跳,借著有一個了不起的爹就眼高於頂瞧不起人,這樣的女孩子將來怎麽可能得到婆家的喜歡,肯定會嫁不出去。

當然這些女孩子們的小心思對於崔莞而言卻是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她樂得清靜。然而她卻絕對沒有想到因為這,她差一點被人拐賣。當然這是後事,暫且不提。

待到腳下的紅頭繩已被踩得沾染了許多青草汁、汙泥,看不出本來鮮亮的色彩,崔莞終於氣喘籲籲地停下了動作,一屁股坐在了一邊的石頭上,伸出兩手將披散的頭發往腦後一擼,臉上滿是嫌惡之色,只短短幾個月而已,這頭發竟然又長了一截。她真是恨不得剪掉才好,然而這樣的事她卻是早就做過了,只是後果很慘。

第一次她眼中寵溺女兒成癡的崔老爹竟然大發雷霆,將她拎到了那個死去的娘墳前,讓她在那兒跪了整整一天,跪得兩條小腿都淤青了也沒有松口。也是那一次她才驀然明白這個世界的規則,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不是一句喊喊而已的口號,這是刻在這個時代每個人骨子裏的東西,她可以瘋可以反抗,卻絕不能挑戰這些規則,她入了這個世界便只有遵守這個時代的規則,否則只會碰得頭破血流。這一次經歷也告訴了她,想要適應這個時代,在這個世界活下去,那麽她就必須遵守這些規則,除非她能站在時代的最高點,歷史的制高點,能憑借一己之力改變這些規則。然而在這樣一個小村,生為一個女孩兒,她想要改變這些東西真是難如登天,她所能做的只有收斂自己,忍耐這一切,在有限的範圍內讓自己活得更瀟灑。

天上的太陽已經升起很高,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眼睛有些睜不住,崔莞眨了眨眼,長長地呼了口氣,站了起來,轉身想要回家去,早上就那樣出來了,腹中還是空空如也,小孩子的肚子最是不經餓,至於崔老爹的那句“如果踏出這個院子一步,今晚就不要回來了!”她可從來沒放在心上,崔老爹的話權威性低得可憐,更何況他說的是晚上。

她驀地一轉身,明亮的大眼中卻是忽然瞳孔一縮,劃過一抹幽藍的色彩,身子也猛地往後退了兩步,堪堪站住。

你道是什麽,她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聲不響地站了兩只白色的狐貍,就在她坐過的那塊石頭上,幾乎是貼著她的脊背。她戒備地看著兩只狐貍,兩只狐貍小小的眼珠也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只後肢著地,就像是端坐著一樣一起望著她。

崔莞眼中閃過一抹覆雜的神色,在腦中拼命地搜索著關於狐貍的記憶,上一輩子她只在電視中偶爾看見過狐貍,真實的卻是從來沒有,唯一見過的可能也就是所謂的狐貍毛皮制品,除此之外,她對於狐貍可謂是一點都不清楚,至於那些各種關於狐貍的神怪傳說,她卻是不信的,純粹認為是人類自己杜撰的,可是她不知道現實中的狐貍是不是能像人一樣端坐,也不知道狐貍是不是一種具有攻擊性的動物,然而本能地面對著眼前幾乎有她半個身子般高的兩只狐貍,她心裏升起的是戒備警覺。

一人兩狐就這樣對峙了半晌,就在崔莞額頭都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水,睜得眼睛都發酸的時候,她肚子裏一聲“嘰裏咕嚕”聲終於打破了雙方對峙的局面。崔莞尷尬又懊惱地咬了咬牙,覺得這樣一來自己失了氣勢,對面的狐貍卻是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其中一只向著山林那一邊跑了過去,剩下的一只沖著崔莞“吱吱”地叫了一聲。

崔莞當然聽不懂狐貍的語言,然而她卻聽出了這聲叫喚中蘊含的討好之意,她心裏一震,有些不明白又有些懷疑,依舊戒備地盯著剩下的一只狐貍。

那只狐貍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崔莞的戒備,並不上前,只是輕輕地對著她叫喚,叫聲更輕柔了。不一會兒另一只狐貍也跑了回來,尖尖的小嘴中銜著一枚紅色的果子,跑到崔莞的面前後,小心翼翼地接近她,看她沒有再後退,這才輕輕將果子放到她的腳邊,並沖她又是討好地一叫。

此刻,崔莞也終於大致明白了這兩只狐貍的意思,它們大約是讓她吃。她低頭望了望腳邊的果子,她不知道這種果子叫什麽,卻是知道這是能吃的,張小五也曾經給她采摘過這種果子,味道酸酸澀澀的很清甜可口,但卻很奇怪的是在早春時節成熟,並且應該數量很少,否則小五也不會再她說還想要的時候露出那樣為難的神色。

兩只狐貍又沖她叫了幾聲,似乎是在催促她快吃。

她伸手撿起了果子,有些嫌棄果子上殘留著的狐貍的口水,她是個略有潔癖的人,從懷裏掏了掏,摸出了崔爹塞在她胸口的帕子,仔仔細細擦幹凈了果子,這才一口一口吃起來。

看著崔莞吃著果子,兩只狐貍對視一眼,緩緩地向著她靠了過來。

吃人嘴短,崔莞也以為這兩只狐貍對她並沒有惡意了,於是任它們挨蹭著她的身子。

作者有話要說: 吃果子什麽的,別以為這兩只狐貍是什麽靈寵,這不是修真文,這是虐種馬男的文文,別人是不會無緣無故地對人好的,所以,狐貍是有目的的!想岔的妹紙面壁78~

☆、神婆狐貍(二)

神婆狐貍(二)

只是當吃完之後,那就另當別論了。

崔莞就著帕子擦幹凈了指間的汁液,順手又想將手帕當做紙巾丟掉,卻忽然想起了崔爹那張老臉,撇了撇嘴嫌惡地又塞進胸口。

兩只狐貍一直圍著崔莞轉悠,這會兒看她垂落在身側的指尖猶如白玉般晶瑩剔透,在陽光下還透著暖暖的紅潤,頓時四只葡萄似的小眼珠泛出了水盈盈的光芒,伸出小舌頭就去舔那指尖。

崔莞一時沒有防備,指尖上就傳來了一陣溫軟濕潤的觸感,心下一跳,條件反射地就抽手舉在胸前,後退了兩步站定,皺著眉頭盯著兩只狐貍。

兩只狐貍似乎沒有想到眼前的小女孩會突然反水,不明所以地對視一眼,然後著急地沖著崔莞“吱吱”地叫喚了幾聲,見她不動,甚至神色更加戒備,頓時似乎是急了,就向著崔莞跳了過來。

崔莞看著兩只狐貍那般人性化的舉動,心裏早就升起了濃濃的戒備,此時一看它們撲過來,頓時機靈地往下一蹲,抄起了地上的一塊大石頭,她一個四五歲小屁孩的短腿根本跑不過兩只大狐貍,更何況這個地方荒涼得很,根本求救無門,只能盡量自衛。

兩只狐貍本來確實想要直接撲倒崔莞,然而看著對方惡狠狠的眼神,還有她手中頗為尖利的大石頭,不由得頓下了腳步。

一人兩狐就這樣對峙了起來。

這時,從一邊的小樹林裏卻忽然轉出來了一個身材傴僂的老婦,拄著一根老樹拐杖,身上穿了一身道服,看上去約摸有五六十歲,滿臉的皺紋,笑得見牙不見眼。

兩只狐貍看到老婦頓時扭頭“吱吱”地沖著老婦叫了幾聲,又回頭急切地望著崔莞。

崔莞望著逐漸走近的老道婆,心裏那種不好的預感越發擴大了,這個老婦明顯是和這兩只狐貍一道兒的。荒山野嶺,通人性的狐貍再加一個莫名出現的老婦,這怎麽看怎麽像是《西游記》裏的戲碼,更何況在張家小村生活這些許年歲,對於小村內的人也算是大致清楚,並不曾記得小村裏有這樣一個道婆的存在。經歷過地府這樣的去處,原本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也沒法不再相信這世間或許就有某些靈異神怪的存在,只是又並不會全信,總是半信半疑。

老道婆越走越近,臉上的神情也越發清楚,雖然看上去笑得滿臉慈愛,然而崔莞對於這張菊花臉卻越發戒備,她從她身上根本感受不到一點親切之感。

兩只狐貍這時候也掉頭跑到了老道婆的跟前,沖著她“吱吱”叫著,老道婆伸手摸了摸兩只狐貍的頭,看樣子是在讓它們稍安勿躁,它們也確實勉強安穩了下來,乖乖地坐在老道婆兩邊,只是四只小眼睛依舊緊緊地盯著崔莞,爪子不安分地不時地刨兩下。

崔莞也不說話,神色嚴肅地盯著老道婆,手中的石頭握得越發緊了,鼻尖也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雖然還看不明白這一人兩狐打的什麽主意,但卻可以肯定不懷好意。

老道婆也同樣靜靜地打量著崔莞,一張菊花臉越發綻放,不時地還滿意至極地點著頭。

她的目光讓崔莞覺得就是在打量一件貨物,像是評估價值,並且感到非常滿意,甚至有些驚喜。崔莞不由得小小地後退了一步,眼角餘光打量著下山的那一條小徑,心裏考量著自己是否有可能逃脫。

空氣中的緊張讓周圍的氣息都有些凝滯,這時小徑那頭卻是忽然傳來了一聲叫喚,“莞莞——”

崔莞聞聲,猛地扭頭望去,就見到張小五的身影出現在了不遠處的小徑上,頓時心頭一喜,戒備地回頭望一眼老道婆還有她身邊的兩只狐貍,看他們沒有什麽動作,立即向著張小五跑了過去,只是手中的那塊石頭卻是一直沒有扔掉。

張小五看到崔莞披散著頭發向自己跑了過來,頓時跑上去迎住。

崔莞身後,兩只狐貍看著崔莞跑遠,眼中一急就想追上去,卻是被老道婆嘴中發出的一聲奇怪的聲音喚住了,不甘地停下了腳步,只是雙目依舊緊緊地盯著崔莞的身影。

“莞莞。”張小五跑到了崔莞身前,看她一身的狼狽,手裏還攥著一塊石頭,立即擔心地喚了一聲,目光不由自主地上下將她看了一番,直到確認沒有什麽後,這才望向了她身後的老道婆還有兩只狐貍。

崔莞回頭看了眼依舊站在原地的老道婆還有那兩只狐貍,心裏的怪異感覺更加擴大了,臉色黑沈,悶悶地對著張小五說了聲“我們回去!”然後就一把牽起了他的手,丟下石頭,拉著他下山。

張小五看了眼崔莞的神色,又狐疑地回頭望了眼奇怪的道婆和狐貍,但終究沒有多問什麽,主動牽起崔莞的手,帶她下山,他熟知莞莞的個性,當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不能多說任何話,更何況這是莞莞第一次主動牽他的手,心裏不免就被手心那只柔軟的小手奪取了大多的註意,耳根也有點紅,他不像小六那般懵懂無知,現已十二歲有餘,早就從詩書中從生活中明白了那等男女之間的情思,自己對莞莞的心思也是一日深過一日,她的一舉一動都能引得他心神動蕩。只是他雖然土生土長卻不同於莊稼人,自小蒙崔灝詩書教誨,處處以一個君子來要求自己,便顯得極為有禮克制,又算得上是崔莞的采生人,從小待崔莞好,旁人也就沒有看透他的心思,又或者是根本不曾想過他會起這樣的心思。

至於崔莞,她還根本沒有身為一個女孩子的自覺,對於這些毛頭小子更不用說怎麽可能會註意到這種細節,即便真發現了,也很有可能從心底裏否認。

不多時,崔莞和張小五就回到了崔宅門口,老遠就看見崔爹背著手站在門口不時地張望著。

崔莞看到崔爹這幅模樣,心裏不由得一暖。

崔爹看到崔莞和張小五的身影,頓時眼睛一亮,只是隨即又板起臉來,怒瞪著崔莞,這臭丫頭就學不會讓他放心。

“餵,我回來了。”崔莞明明心裏感動,面上卻是看都不看崔灝一眼,一副桀驁不馴的模樣,好吧,其實她也不是想這樣,只是拉不下臉來,傲嬌了。

崔灝一聽卻是當即氣得三屍神暴跳!怒吼道:“怎麽說話呢?!叫爹!”

崔莞看了眼張小五,又瞅瞅崔灝氣得通紅的臉頰,最終忸怩了一下,輕哼一聲後,不情不願地叫了聲“爹”,叫完立即擡腿往裏跑去,也不顧門口的兩人了。

崔灝看著崔莞跑進去的身影,氣得胡子一抖一抖的,他的氣度他的風采真是全毀了!

“先生。”張小五上前對著崔灝叫了聲,施了一禮。

崔灝深吸口氣,斂起了臉上的怒容,在弟子面前他還是必須保持點威嚴的。撚著胡子滿意地沖著張小五點了點頭,這些年下來也就張小五資質還算不錯又勤勉好學,讓他能夠聊以自慰了。轉眼當年的小孩子已經長成了現在這翩翩少年的模樣,有幾分他當年的風采,心裏便有種欣慰之感,只是——總是幫著莞莞欺瞞他這一點卻是要不得。他早就註意到莞莞頭上的發帶不是他給她買的紅頭繩了,而是藏青色的,這兩人恐怕在到家之前整理了一番,莞莞壓根不會梳頭,這“兇手”也就只剩下一個了。

“文安,這個月的功課完成得怎麽樣了?”文安是張小五的大名。

“已經完成了,先生。”張小五恭敬地答道。

崔灝撚著胡子,點了點頭,“看來你還學有餘力,這樣……那麽就回去多做五十篇文章,月底一並交上來吧。”

張小五聞言,脊背就是一僵,這個月也只剩下五六天了,還要忙著田裏的事情,五十篇文章,還真是……只是他卻根本不可能反抗,果然先生還是這麽敏銳。“是,文安知道了。”

“好,那麽你回去吧,時間也不早了。”崔灝大手一揮,轉身走進了門內。這可真是——卸磨殺驢啊,支使人幹完活,找到了閨女,這就立即甩手丟棄。不過張小五不會說什麽就是了,乖乖地下山去。

接下來的幾日,崔莞都算是安分守己乖乖地呆在家中,罰抄詩書,其實她也是被那個老道婆還有那兩只詭異的狐貍搞得心煩了,索性躲在家中不出門了。只是不多幾天,她就從張小六的口中聽到了一件風靡整個村莊的大事——村裏來了一個侍奉狐仙的神婆,如果哪家有事,只要去求求神婆侍奉的兩只狐仙就能夠得到解決了,而且靈得很。

村西口的張大爺家的四娃不知道怎麽受了驚,整個人恍恍惚惚的晚上說夢話,說是要回去找妻子兒女,四娃才五六歲的孩子,怎麽會有妻子兒女,登時嚇得張大爺方寸大亂,實在是沒有辦法只好抱著試試的心態去找了那位神婆還有狐仙,結果據說吃了點香灰符紙,被狐仙這麽一看就全好了。這麽一來全村多一半的人都趕著去看了,看完之後就像是著了魔一般對於狐仙深信不疑。

崔莞一聽,心裏就是一突,所謂的狐仙所謂的神婆,想必就是她在山上遇見的那一人兩狐了,早在山上就覺得他們不是什麽好東西,現在聽張小六這麽一說,她就幾乎可以肯定了這就是一個馴養了兩只狐貍的神棍騙子,在自己的那個時代這種人可是屢見不鮮。

香灰符紙什麽的,本就有安神的作用,人們通過磕頭,全身接地氣,也有助於身體健康,卻被這樣拿來糊弄人,還真是一群愚民!崔莞不屑地撇撇嘴,轉身進了自家後院,她決定在這個神婆出沒的時段,暫且修身養性。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當天夜裏,下了一場雨,她因為沒有關好窗戶,受了涼,燒得神志不清。

崔爹略懂醫術,看到女兒這樣,立即急得額頭冒汗,天還未徹底亮,便披上蓑衣上山采藥去了,可是春寒料峭,雨過之後山路更不好走了,崔爹心中焦急,采了草藥之後便忙著下山,卻不想一腳踩了個空,滾落了一條山澗之中,人也摔昏迷過去。到了晚上才在村裏人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家中,他是摔斷了一條腿。

可是救女心切,崔爹拖著傷腿給崔莞煎了藥餵下,又守了一夜,然而因為藥灌下太晚了,又或者崔莞本身太虛弱,卻是一直高燒不退,迷迷糊糊地說著夢話,情況十分危急,崔爹自己也因為傷腿的原因發起了燒,這爺倆就都病倒在了床上。只剩下張小五兄弟幫著照料。

在這個時候,神婆卻是帶著兩只狐仙主動上門了。

作者有話要說: 打滾收藏,求意見~我這算是來賣萌的,千萬別冷場了,狐仙保佑!

☆、神婆狐貍(三)

作者有話要說:

神婆狐貍(三)

看到眼前略略有些眼熟的老道婆,張文安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倒是沒有想到最近在村裏聲名大噪的狐仙就是那一次上山找莞莞的時候曾經匆匆一瞥見過的一人兩狐,他這幾天都忙著完成崔先生布置的功課,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去註意一些其他的事情。

見著自家母親將這道婆恭恭敬敬地迎進宅子,張文安眉頭不由得輕輕蹙起,心下略有不喜。他自幼蒙崔先生教導儒家學問,對於鬼神持有一種“敬而遠之”的態度,可以說是存在著質疑的,相對於自家母親這種深信不疑的態度,當然顯得有些出入,只是他現在卻不宜說什麽,畢竟人家上門而來的目的是為了“救治”莞莞,而莞莞如今的情況……張文安不由得想起了小女孩因為高熱而燒得通紅的臉頰,幹裂的雙唇,便是一陣心疼。

張陳氏將神婆——村人都叫她胡婆婆——引入後院崔莞的房間,張文安偕同幼弟武安即張小六跟進。

房間內,崔莞滿頭汗濕地躺在床上,已經燒得迷迷糊糊,時不時地說著讓人聽不懂的話,眉頭更是不安地皺著,她看上去很痛苦難受,憔悴的模樣,讓張陳氏母子三人都心頭不忍鼻尖發酸。

“胡婆婆,求您一定要讓狐大仙好好地救救莞莞,這孩子自小命苦,又體弱多病,好不容易才養到這麽大,可不能……可不能就這麽沒了……”張陳氏這些年下來可是真真將崔莞當做了自己女兒般疼愛的,眼看著崔莞如此,其實早就有點亂了分寸,一向堅強的她此時也帶上了哭腔,她已經完全將狐仙大人當成了最後的救命稻草。

胡神婆微瞇著眼看了一眼張陳氏,似是安撫地道:“你們不必擔心,老身這次來本就是奉了狐仙大人的命令來的,狐仙大人和崔姑娘有緣,怎會忍心讓她就這麽去了。”胡神婆說完便低頭看了眼崔莞,伸手覆蓋在了她的額頭上,自己卻是雙眼微闔,神色嚴肅,口中喃喃有詞地念了起來,只是念的什麽,在場三人都是聽不明白的。

張文安緊緊地盯著崔莞還有覆蓋在她額頭上那只幹枯的手上,心裏就像是吊了七八只捅一樣,額頭不一會兒便滲出了一層汗水,張陳氏也是同樣緊張,而張武安捏著自家哥哥衣角的手都快能將那衣服撕下一塊兒來了。空氣中都仿佛有種弓弦緊繃的窒息。

好半晌,胡神婆才收回了手,睜開眼來,她轉頭望著張陳氏,臉上是少有的凝重。

張陳氏被胡神婆看得心下一跳,滿腦子都被不好的預感塞住了,當下臉色一白。

胡神婆卻是搖了搖頭,對著張陳氏道:“我們到外面去說。”

張陳氏被文安武安帶著走出了崔莞的房間,回到大堂。

胡神婆看著恍恍惚惚的張陳氏,眼裏閃過了一絲不明的暗光,只是她背光站著,卻是沒有一個人能看清她的神色,“這一次老身怕是不成了,需要請狐仙大人過來,崔姑娘的病有點難辦,”胡神婆頓了頓,似乎是在思考怎麽開口,卻是讓空氣中的緊張更加凝聚了幾分,“崔姑娘身上……是厲鬼在作祟。”

“胡婆婆?!”胡神婆話音一落,張陳氏便嚇得蹬蹬地往後倒退了幾步,滿臉都是不可置信又驚惶的神色,“胡婆婆,莞莞她怎麽會……怎麽可能……”

“娘!”張陳氏的神色有些不對勁兒,張文安連忙叫了聲,上前扶住張陳氏,然後扭頭望向了胡神婆,“胡婆婆,你說是厲鬼作祟,那麽請問是何等樣的厲鬼?”

胡神婆從瞇起的眼縫中望了眼張文安,對於此子臉上隱隱的懷疑之色,心頭不由得有些惱怒,早在山上的那一次這小子便壞了自己的好事,害得她現在需多費這許多功夫,沒想到這會兒還要出來攪局,只是這一次她卻是不容他壞她計謀了。胡神婆臉上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沈聲對著張陳氏道:“是一個年過半旬的普通婦人,只是不知何故失了兩耳,身上戾氣頗重,怕是在這世間游蕩了有些許年歲了,你們可是略略知道一點這婦人的情況?老身並沒有輕易驚擾她,便是怕她受驚後一下子對崔姑娘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若是普通游魂老身便可請狐仙大人與之商量,請其離去,若是和崔姑娘有什麽齟齬……這便只能強行將之收服了。”

張陳氏和張文安聽到胡神婆對那厲鬼的形容,眼中俱是驚愕,多年前的那件事又闖入了腦海,即使過了這許多年,他們都依舊清楚地記得那時崔先生是怎樣暴怒著割掉了那個想要拐賣莞莞的人販子的耳朵的。母子倆的臉色都忍不住一變,張陳氏更是身子一軟差點向後倒去,幸而張文安和弟弟武安扶住。

當年那人販子被崔先生削去雙耳之後,囫圇逃跑,結果摔下了一處高坡淹死在了小塘裏。雖然那人得了這下場也算是惡有惡報了,但是村民們還是將她撈了出來,卷了張席子將她埋到了亂葬崗上,畢竟好歹能入土為安,死後有個地方安家。這件事一晃五六年過去,卻是誰也沒有想到她還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

胡神婆看著張陳氏和張文安的神色,眼底隱隱地閃過一絲滿意的神光。

張武安卻是擔心又害怕地看著母親和哥哥,他當時年幼,根本不知道這件事的存在。

半晌,張陳氏才勉強鎮定了一點,她深吸口氣,長長地閉了閉眼,安撫地拍了拍張文安的手後,幽幽地道:“胡婆婆,你說的那個厲鬼確實和這家有仇……只是當年的事本就是那人不對,她的死也不是崔家做的,如今卻不想這麽多年過去了,她還要來害人……胡婆婆,求求你這一次一定要救救莞莞,求求狐仙大人了,只要能救人,我們什麽都願意做的!”

胡神婆望著張陳氏慎重地點了點頭,從袖口裏拿出了一張折疊過的符紙,“你放心,老身早就說過狐仙大人和崔姑娘有緣,一定會救她的,這裏有一紙安神符,你先將它燒了餵崔姑娘喝下,老身這就回去請狐仙大人過來。”

張陳氏接過符紙,千恩萬謝地將胡神婆送出了崔宅,本還想要送她回去,卻被她拒絕了,張陳氏不知道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規矩,便也只能聽從吩咐,回到崔宅內,將符紙燒了餵崔莞喝下。

出了崔莞的房間,張文安叫來了自家父親張大山,雖然胡神婆的那一番話一時間鎮住了他,讓他也不由得相信真是王婆子在作祟,可是心底卻還是不放心,不能全信,他覺得還是應該立刻就去鎮裏請一個大夫過來,更何況現在生病的還有崔先生。

張大山聽了兒子的話,覺得有理便同張陳氏說了,然後盡數拿出家裏這些年好不容易攢下的一點家底和張文安立即趕去鎮上請大夫。這個年代,能找到一個大夫就很不容易了,更何況要人家出診,診金定是很高,他們不拿出全部的家底完全不敢去請大夫,然而即使這樣,怕是這點錢也只夠出診的費用。

張家小村地處偏僻,平時村人去趕集,幾乎都要五更天(3:00——5:00)起床,摸黑趕路,這般才能在將近午時的時候趕到鎮上的集市,將需要交易的貨物匆匆兌換完畢,一刻也不停地往家趕,才又能在天擦黑的時候趕到家。這一來一回花費的時間可是整一天還多,張大山和張文安出發的時候是辰時(7時至9時)初,到家最早也要亥時(21時至23時)初了。

至此,崔家崔先生和崔莞便只剩下了張陳氏還有張武安兩人照料,張文安出發前,卻是偷偷拉過了弟弟,在他耳邊這樣這樣叮囑了一番,也不知道說了什麽,但張文安的神色很是鄭重,張武安聽完也是一般無二,重重地對著哥哥點了點頭。

約日中時分,胡神婆再一次來到了崔宅,這一次來的還有兩只狐貍。

張陳氏敬畏地望著兩只狐貍,看著它們神似人類的舉止,心裏的敬畏越發大了。張武安卻是躲在張陳氏身後,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兩只狐貍,他年齡幼小,又同哥哥一樣自小學習儒家文化,更沒有經歷過當年的事,甚至比張文安還要不信這狐貍是什麽狐仙大人,他更多的是好奇,還有戒備,想起哥哥對他的吩咐,眼底閃過一道堅定的光芒。

張陳氏將胡神婆還有兩只狐仙大人引入崔莞的房間,原本學著人走路的兩只狐貍一見床上的崔莞便嗖的一下躥上了床鋪,一左一右蹲坐在了崔莞的床頭。四只烏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崔莞看了看,然後又“吱吱”地沖著胡神婆叫了兩聲。

胡神婆心領意會,轉身對著張陳氏道:“狐仙大人說可以開始了,午時正是陽氣最旺時分,最是有利於驅逐惡鬼,這裏它們會守著,你們且跟老身過來置辦些做法事的物什,待一刻鐘後,老身會在堂前做法協助狐仙大人驅鬼,這段時間內,崔姑娘的房內不宜留下任何人,免得惡鬼沖撞。”

張陳氏忙點點頭,留下了兩只狐仙大人跟著胡神婆出了房門,胡神婆伸手在房門上貼了一張黃紙朱砂畫的符紙。

在他們走後,崔莞的房間內,那兩只狐貍對視了一眼,伏到了崔莞的身上,各自從嘴裏噴出了一口白霧似的東西籠罩到崔莞臉上。崔莞原本睡得極為不安,吸入了這些白霧之後,卻是舒展了眉頭,沈沈地睡去了。

兩只狐貍看著崔莞的反應,又是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伸出爪子掀開了崔莞的被子。由於發寒發汗,張陳氏只給崔莞穿了一件肚兜,一條小褲,此刻便盡數露在了兩只狐貍面前。

兩只狐貍眼中閃過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光芒,略略一頓,又俯下~身去,一只尖尖的嘴叼住了肚兜的一角,將其扯了下來。

熟睡中的崔莞完全不知道自己處於何種境地,在堂前協同做法事的張陳氏和張武安也不知道,還在昏迷中的崔先生更是不知道。

☆、黑衣少年(一)

黑衣少年(一)

一陣山風從山脊處掠過吹進了深深的山谷,所過之處樹影搖曳,翻起了一道道綠色的葉浪,有松濤聲伴隨著響起又沈寂。

蔥蘢的樹冠突然簌簌地抖動了幾下,然後從樹幹上滑下了一個頎長的身影,這是一個劍眉星目面色堅毅的少年,約摸十四五六,雙唇上已經長出了細細的絨毛,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手腕腳腕處都牢牢地紮緊了。長眉微挑,他擡頭望了眼樹上,層層的枝葉擋著,從樹下根本看不見自己藏在樹上的東西。他又擡眼望了望四周,目光所及之處均是蒼莽的大山,如此他緊皺的眉頭才略微松了松。

伸手從腰間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瓷瓶,單手拔開塞子,扭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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